第四章 忠奸（上）
兵部尚书廖其园慌慌张张的来到萧逆寒身前，颤声道：“太师，出事了！”
廖其园颇有些自讨没趣，正要告辞离去，萧逆寒又叫住他道：“我会把这件事交给虚翰良去查！”
现场变得鸦雀无声，蓝偱手下的将士一个个露出激动无比的目光，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这次朝廷的阴谋，根本没有人想要离开雁门关，前往国内讨逆，现在蓝偱在最后关头终于暴露出他真实的想法，所有将士无不欣喜若狂。
“天下九塞，雁门为首。”雄关依山傍险，高踞勾注山上。东西两翼，山峦起伏。山脊筑有长城，其势蜿蜒，东走平型关、紫荆关、倒马关，直抵幽燕，连接瀚海；西去轩岗口、宁武关、偏头关、直到黄河边。
萧逆寒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：“其园啊，你毕竟是兵部尚书，遇到一些事情，就慌慌张张，阵脚大乱，成何体统？”
蓝偱没有说话，挥了挥手，示意堵在门口的众将让开，秦晖抱着司马雄的尸首，一步步走出了雁门关。
蓝偱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赵锐虎的肩头，赵锐虎剧痛之下仍然不愿放开马缰：“将军，咱们有数百将领，近十万士卒，只要将军一句话，我们水里去火里来，绝无半句怨言！”
萧逆寒道：“小皇帝虽然有些不听话，可毕竟是太后名正言顺的血脉，改立显王，定然会惹得太后不快，更何况，如今的大康正在风起云涌之时，若是废了他，正给了他人作乱的理由。”
蓝偱怒视赵锐虎：“滚开！”
司马雄想不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，眉开眼笑道：“如此甚好，今晚我就在威虎堂设宴，为大将军和诸位将领饯行！”他浑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雁门关的主人。
廖其园脸色一变：“太师，虚翰良乃是刑部侍郎，又是虚无我的儿子，交给他，岂不是大大的麻烦。”
廖其园道：“太师，这小皇帝最近有些不对啊，昨晚他杀掉我两名手下，今儿一早又将傅子善弄死，不能不防啊！”
蓝偱轻击石碑，黯然道：“李牧将军，若然你泉下有知，可否告诉蓝偱，我该何去何从？”冷风吹过，远方的天空中飘起昏黄的浮沙，更显愁云惨淡。
蓝偱淡然一笑：“北方胡人蠢蠢欲动，司马将军驻守雁门关，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！”
司马雄起身展开圣旨道：“自高祖皇帝建国，大康北逐胡虏，南平蛮夷，海内得以休息，兆庶有乐安之心，然许都、呈威、南阳刁民四起，辱我国威，乱我朝纲，使内乱再生，夫期运虽天所授，然功业必由人所成，大将军蓝偱能征善战，威震边陲，值此国乱之日，理当冲锋在前，为朕解忧，为百姓解难，今命蓝偱为征讨大将军、上柱国，进一等爵，属下将领各进一级，即日起领兵五万前往平乱，雁门关交由护军司马雄驻守，钦赐！”
赵锐虎移开手中的长刀，秦晖大踏步来到司马雄的尸首前，他躬身将司马雄无头的尸体抱起，望向蓝偱道：“士可杀不可辱，司马将军乃是大康将领，求将军还他一个全尸！”
“放开！”蓝偱怒吼道。
蓝偱微笑着点了点头，他向来欣赏有勇气的人。
蓝偱伸手拍掉司马雄的头盔，抓住他的发髻，用短剑切下司马雄的头颅，转过身去，虎目不怒自威：“全都给我住手！”目光所及，双方将领一个个将刀剑垂落下去。
“前方战事紧急，容不得耽搁，蓝某打算今夜便整理大军，明晨出发！”
雁门关有东、西二门，全都用巨大的青砖叠砌而成，过雁穿云，气度轩昂，门额分别雕嵌着“天险”、“地利”二块匾额。东西两门上建有城楼，巍然凌空，东城门外建有纪念一代名将李牧的祠堂。
赵锐虎终于放开了缰绳，低声道：“将军若是放弃雁门关，锐虎宁愿死在你面前！”
蓝偱缓缓点了点头，走向不远处的坐骑，赵锐虎跟在他的身后，小声道：“大将军真的准备东征平乱？”
司马雄假惺惺道：“陛下对蓝大将军恩宠有加，真是羡煞末将了。”
蓝偱猛然在马臀之上抽了一鞭，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，卷起一道沙尘向雁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。
萧逆寒淡然笑道：“你有什么主意，不如说给我听听？”
追随司马雄前来的八名将领已经有七人跪了下去，他们已经看出今日蓝偱谋反已成定局，蓝偱在军中威信极高，他们虽然不是蓝偱的部下，可是对蓝偱私下里却早已折服，眼前的局面下，稍作犹豫，便已经决定加入蓝偱阵营。
门外突然生变，坐在威虎堂的八名将领，同时抽出腰间利剑。
蓝偱冷笑道：“你算什么东西，萧逆寒豢养的一只家犬而已，这雁门关岂能交到你的手上！”
威虎堂内，司马雄带来的八名将领分列左右而坐，他们竭力抑制着内心的得意之情。
夕阳西下，大将军蓝偱静静站在李牧祠前，手扶石碑，心中感慨万千，想起李牧这位曾经为赵国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将，最后竟然落到被宠臣郭开的谗言害死，这样的结局何等的悲惨何等的凄凉！
廖其园低声道：“那……那小皇帝把傅子善给弄死了……”
秦晖面不改色，缓步向蓝偱走去，赵锐虎抽出长刀架在秦晖的颈上。
萧逆寒冷笑道：“其园啊其园，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胆子小了一些，却想不到连脑子也很不好用。”
蓝偱又是一鞭抽在赵锐虎的手上，赵锐虎的手背之上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
蓝偱稍作犹豫，便将司马雄的头颅交给秦晖：“若是你愿意留下，我会很高兴！”他向来欣赏有原则有勇气的人。
司马雄点了点头：“大将军打算何时出发？”
廖其园脸色微红，表面上还要做出谦恭的样子：“请太师指教。”
赵锐虎向蓝偱行礼后，低声道：“司马雄的两千军已经到了，正在军营中等候！”
蓝偱亲热地搂着司马雄的肩膀：“司马将军！这雁门关乃是大康西北的第一要塞，我绘制了一幅地形图，要亲自交给你。”
蓝偱唇角浮现出一丝微笑，猝然他从腰间抽出短剑，在司马雄疏于防范之时，狠狠从他的前胸刺入，蓝偱手中的这柄短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刃，司马雄虽然身着甲胄，却根本无法阻止短剑的刺入，鲜血从司马雄的胸口喷射而出，他惊惧而绝望地看着蓝偱：“你……”
秦晖双目凝视蓝偱：“大将军说过的话还算数吗？”
蓝偱双手抱拳，沉声道：“请恕蓝某甲胄在身不能全礼！”
萧逆寒淡然笑道：“自己做的事情，自己擦干净！”
唯有一人仍傲然站在那里，他叫秦晖，是八人中最为年青的一个将领，官阶也是最低。
“谢主隆恩！”蓝偱恭恭敬敬行礼后，从司马雄的手上接过圣旨。
蓝偱大踏步走入威虎堂内，满面的风尘丝毫不减他的威风，宽大的手掌握住包有犀牛皮的青铜剑柄，锐利的目光从司马雄一干人的脸上逐一扫过。
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，蓝偱转过身去，却是他的副将赵锐虎来到身边。
司马雄内心没来由跳了一下，自从蓝偱走入威虎堂中，他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，他低声咳嗽了一声，脸上挤出一个笑容：“蓝大将军，请接旨！”
萧逆寒双目中闪过一丝寒芒，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平静：“一个奴才而已，死了便死了，有什么好慌张的？”
萧逆寒微笑道：“正是因为麻烦，所以才要交到他的手中，他若是查不出什么头绪，我便治他一个渎职之罪。”
威虎堂内蓝偱手下的将士也拿出武器，血拼一触即发。
赵锐虎拉住马缰，突然含泪跪在马前，大声道：“将军，那是一条死路啊！”
“太师，既然他不听话，干脆就废了他，改立显王龙玄骄！”
蓝偱手下众将齐声怒喝道：“跪下！”
萧逆寒道：“小皇帝不是傻子，表面上装出唯唯诺诺，心中却对我恨之入骨，就算他有万丈雄心又如何，现实面前只能是到处碰壁，杀一两个奴才算不了什么，由着他折腾！”
蓝偱道：“大康不幸，奸佞横行，日月蒙尘，天地无光，萧逆寒挟天子以令诸侯，弄得天怒人怨，我蓝偱决意重整河山，光复社稷，整合大军，全力勤王！尔等虽然受到萧贼蛊惑，可是仍然是我大康将士，我不想兄弟阋墙，手足相残，而让亲者痛仇者快！愿意追随我蓝偱麾下者，便留在这雁门关内，日后我定然会待他一视同仁，绝无偏颇，若是一心想要离去，蓝某也不勉强！”他这段话说得斩钉截铁，掷地有声。
“太师高见！”
蓝偱一言不发，抓起马鞍，翻身上马。
秦晖淡然笑道：“人各有志，在秦晖心中，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大康！属于陛下！”
廖其园倒吸了一口冷气：“太师高瞻远瞩，属下拍马也不及太师万一。”
赵锐虎大声道：“将军，不能去啊！”
廖其园不禁心寒，看来自己日后也要多加小心，缓缓点了点头，他又道：“昨晚的大火烧毁了不少地方，这件事只怕要追查下去。”
司马雄笑道：“将军真是有心，末将一定不会辜负将军所托，会将这雁门关守得如铁桶一般牢固！”